3月7日晚九点半左右,
会终于是开完了
经历两个未眠的夜
策划,海报,场景,电话,作业
56 个未合眼的60分钟
奔忙的日子,总算熬出了个方向
至少那之后将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
10点三 刻,学校机房,“在吗”
打开发现,是几乎没怎么交流过的网友
“怎么了” “没事,看你在不在”
“你是有心事 吧” “就是没来由的郁闷,不想和别人说,免得被人们认为是我自己在抽风”
我说那你一会短信我吧,机房马上关了,我先回工作室
回 工作室的路上,夜,黑得像一只巨眼的瞳
一弯细月,像巨眼中反射出的一条光斑
突然想起,某天回工作室的时候,走在没有路灯的路 上,瞥见远处只有自己工作室的一扇窗亮着
整个视野中,一片漆黑,一片寂静
当时,我想,如果我突然彻底消失,也会很有趣的吧
就 像那盏灯。突然灭了,也就灭了 而已
那之后我买了辆自行车,因为再也不敢,在这样的路上漫步。
后来,网友受不了短信的打字速 度了
电话,我说,那天我回工作室的路上,想到消失
“嗯,毕竟自己总是太小了”
太小了
电 话打到近一点,盘算着要不今晚继续通宵吧,把没做完的细枝末节都完成
电脑显示屏微亮,四个渲染块缓慢地爬动着,每爬过一步,便留下一点色彩
这 些色彩最终将组成一幅一亿二千万像素的海报
然而块缓慢地爬着,越爬越模糊,就像整个显示屏,就像工作室里的一切
伴着越来越模 糊的一切,不知不觉间人已在被褥间
最后一次看表,似乎是三点半吧
接下来是梦
梦 到大一经常凌晨去的一个地方,叫海湾园
经常,凌晨,一个人,或者两三个人,去感受那份这样特殊的园特有的静谧
梦中,一个人 去,看海边的风力发电机
几米长的尖锐的叶片慢慢摆下来,再慢慢摇上去,就像每一次在那里所看到的一样
这周而复始的运动早已进 行了不知多久,却总让人觉得即将倾覆
伴随着一成不变的嗡嗡声,一下,又一下
梦中,
从海湾园回 来的路上碰到了豆子
我说,这么晚了,你怎么在这
“我来看日出啊”
“你居然来这看日出”
“昨天新 闻你没看? 今天的日出将会是天文奇观。他们说这将是人类史上唯一一次日出变成日落,我觉得这里最适合看奇观”
海边的夜空渐渐多出一抹红。
“不 是极夜,你自己看就知道了”
那抹橙红急剧扩大,漫过一层又一层云,带着边缘微微的紫,告诉人们这红幕之下那个巨大热源的存在
太 阳早该升起来了,然而随着红的扩散,整个天空由深蓝,变成淡紫,淡蓝,青蓝,米黄,橙黄,最后这橙红铺天盖地的展开来,将整个天穹都包裹住了
“太 阳呢”
“你等着呀”
橙色天空另一端的地平线开始出现了一个淡黄的圆形,就像落日那么大。
然而这落日般的圆盘却 没有落下去
像是橙红色的天空肥皂泡被打出了一个洞,那个圆盘迅速扩大起来
圆心的颜色由米黄,到蓝青,淡蓝,渐渐地再一次包裹 天空,原来那个橙红色的天穹迅速回缩,变成了海平面上的一轮红日。
“这就是黄昏了”
这次的 时间总算是正常了,太阳没有一下子就沉到海平面以下
黄昏的太阳缓缓下降,将人的影子一点点拉长……
我被震撼 着,然而豆子却很淡定,“走吧”
于是我想起没带相机
沿着海堤行走,夕阳在海的另一端
风力发电 机的叶片依旧缓缓转动着
远处,几个僧人
就那么站着,一动不动
你说,他们站了两天了,为了迎接 这场日出。他们还要站两天,为了送走这回日落。
“两天之后呢”
“他们圆寂,可怜。就为了这么一次日出日落,他们要离开了。”
我 说,我倒觉得这不可怜,是一种幸运。
“因为这可能是他们唯一一次真正作为一个僧人,而存在”
“嗯他们没有遗憾”
“而 且他们是僧人,而或许仅这一次他们是真正的僧人”
你突然回过头,很认真地对我说,你知道吗,si wang是三个圆
“什么”
“排 成一条竖线的三个圆,最下面的圆是黑色 实心的,最大,上面的两个圆是空心的,等大的。
中间的圆和最下面的大圆相交的部分是深蓝色的。”
“嗯?”
“最 上面的圆是知觉的丧失,这个时候和外界的交流将渐渐切断。但这个圆只能代表一种睡眠。
上面的圆和中间的圆相交的部分是你最重要的知觉的丧失,也是身份的丧失。
如果是音乐鉴赏家,这里是听觉的丧失,你将不能再继续作为音乐鉴赏家而存在。
如果是摄影师,这里是视觉的消失,没了双眼,你再也不能摄影。
这个交界处标志着凡人的si wang。
中间的圆是意识的渐隐,没有交界的时候,也可以被看做睡眠。
但是它和下面那个大圆的相交部分丧失的就是认知了。”
“什 么?”
“如果是科学家,这里表示失去了对于规律的认知。如果是哲人,这里表示失去了对世事天地的认知。上面那个交界处对于他们来说依旧是 活 着,然而这个不是。”
“那么下面那个黑色的大圆呢?”
“是混沌,黑暗与混沌,这里什么都有,什么都没有。生命从这里出 现,也 在这里消失。是一片黑暗,但黑暗本身也是一种存在。”
我看着那黑色的圆,感觉它正不断扩张,向我扑过来,要把我包 围,缠住
你说,“如果一个摄影人闭上了眼睛,哪怕一秒,他就死了。如果一个哲人忘记了思考,哪怕一瞬,他也死了”
“我 不太舒服”
我开始狂奔,极力避免自己的呕吐。留下你在后面愣愣地站着……
远处 的夕阳刚刚接触海平面,彭地为那粼粼的波光洒下一片白雾,白雾沿着海平面传播开来,像是电影里的冲击波。
我看到一个 透明的球膜,在眩晕中飞来,忽地罩住整个视线。越来越模糊的听觉和视觉中,我感到另一个球膜和一个巨大球体的存在,就在那个球膜的后面。
于 是我知道你说错了,那不是三个圆,而是三个球。
我知道我正陷入那个黑黑的球体中,我奋力睁开眼睛,大声喊,尽管发不 出一丁点声音。
“如果一个摄影人闭上了眼睛,哪怕一秒,他就死了。如果一个哲人忘记了思考,哪怕一瞬,他也死了”
我 猛地向外看,极力把周围看清。知觉不能走,我喊。
球膜消失了,展现在面前的又是熟悉的那个世 界,海上的白雾刚刚散去,人们为刚才的奇景唏嘘着。而你在远处,怔怔地看着我站起来。
我知道球膜还会来,于是我飞 奔。一直跑回工作室。
坐在电脑屏幕前,我看着渲染块慢慢爬格子,越爬越模糊。就像工作室里的一切,越来越模糊。
我 拿起一张纸,画下三个圆。
手机响了,你来电话了。
我看了一眼窗外,夕阳的最后 一点圆弧正隐没于地平 线,云层正收回最后一点晚霞,即将入夜,一切就像每一天夜里那样,没有一盏灯亮起来。
拿起电话,我尽量不让声音那么 沙哑,我说“喂,怎么 了”
此刻夜幕完全降临,工作室的灯也关了。无边的黑暗从各个角落围拢过来。于是我知道我听不见你的答复 了。我同时也意识到第三个不是球体, 而是四个维度的超球面。
一切光亮和声音突然远去,此刻我才突然意识 到,原来在这么黑的屋子里居然还存在这么多的光怪 陆离,原来在这么静的远郊居然也拥有如此杂的纷乱喧嚣。
这时我才突然发现,原来这样的黑暗与混沌,也能令人产生强烈 的憧憬。
我看了 工作室最 后一眼,然后纵身跃入那片黑暗和混沌
然后我醒了,发现 自己躺在工作室的床上。海报已经爬完了格子。
当 时脑子里闪过两个念头,第一个,这根本不符合豆子的性格啊。第二个, 我以后可能不太会做梦了,因为梦已经死了。以前也曾经梦到过自己的消逝,但没有过这么真切,也没有过这么强烈。
窗外 的天空是有点沉郁的蓝。我看表,五点五十。
如果一个摄影人闭上了眼睛,哪怕一秒,他就死了。如果一个哲人 忘记了思考,哪怕一瞬,他也死了。
我 起身,洗漱,因为我不能再睡,还有一堆事,我不做,谁做。还有一篇文,我不写,谁写。还有一幅画,我不画,谁画。
梦 中充当了一次朝闻道而夕死的角色。
走出工作室,骑车,瞥了一眼天空,沉郁的蓝的一角,多了一抹微红
这 一轮朝阳是夕阳么
有的人活着,他已经死了。有的人死了,他还活着。
选择了摄影的人就不能闭上眼睛, 选择了沉思的人就不能停止思考。
我停不了,因为我得活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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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 记:
我只是一个学生,摄影方面只是初学,思想方面也更谈不上哲理。
那只是一句话,代表着选择追逐了一个梦,就永远不能止步
豆子是我的大学同学,挺好的朋友。为人乐观开朗,并不是像梦中所见的那样
平常和豆子也没有在这个层面上交流过,不知道现实中的她是怎么看的~
最后,今天的夕阳又沉下去了。接触海平面的时候,你们有没有看到激起的那片白雾?